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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嗜血的金冠 : 光武天子之刘秀的秀 : 大结局》 作家：曹昇

第一章　飞龙在天

No. 1出洛阳记

这段祷词写不才面：

“咱们在天上的父，咱们日用的饮食，本日赐给咱们。免咱们的债，如同咱们免了东谈主的债。不叫咱们碰见试探，救咱们脱离凶恶。因为国度、权利、荣耀，全是你的，直到永恒。”

汉转换元年（公元二十三年）十月，洛阳。刘秀的处境相配不妙，他的债无法免去，他碰见的试探无处不在，而又有谁能救他脱离不吉呢？

刘秀所能作念的，似乎只剩下祷告汉典。

洛阳城中，血灾正在酝酿，朱鲔等东谈主也曾为他伏下刀枪。这不仅是他的猜测，更有刘赐的指示为证。倘若他只想保命，事情倒也简便，大不了变嫌姓名，一火命他乡，万东谈主海中寂寥藏，从此山林中多了一位苦处的隐士，又或者墟落里多了一位卑微的农夫，而世间不再有刘秀刘文叔。然则，若这么一躲，他固然能活下去，却无异于也曾死了，他的仇恨、宏愿，包括与阴丽华的婚配，随着这一躲，从此将无声抱恨，化为无东谈主踏入的小路，长满荒草，抱憾残生。

因此，他不仅要活下去，况且要更好地活下去。他的确要辩认洛阳，逃离朱鲔等东谈主的魔掌，但绝弗成以隐迹的方式，而必须以汉朝官员的身份堂堂正正地离开，外放到一个天高天子远、不错积聚实力的地方。

而就汉朝转换政府而言，尽管王莽的新朝也曾消散，但天下并不太平，世界有快要三分之二的州郡并未阐扬纳入帝国的领土，因此也就需要多数的外放官员赶赴这些州郡进行安抚招降。

转换政府中确当权派——出身绿林军和南阳好汉的那些高档将领，莫得东谈主情状外放，他们显着，很快就要大赏元勋，平分得手果实，在此枢纽时刻，他们都争着要留在天子刘玄身边，盯紧我方该得的那份封赏。因此，安抚州郡的任务，很当然地便落在了一批初级仕宦的头上。

在繁多尚未归顺朝廷的州郡之中，河北地区是一个例外。所谓河北，在其时泛指黄河以北，地域涵盖今之河南、河北、山西等地。其余州郡，即使派一个不牛逼的初级仕宦去，也不错传檄而定。然则在河北，样貌却并非如斯。

河北地区乃战国期间的燕赵旧地，自古便多犀利悲歌之士，习气强悍，野心家繁多，而此时的河北，更是流民武装滋盛。城头子路、刁子都众十余万东谈主，流窜黄河、济水之间；铜马众达数十万，流窜于清阳；尤来、五幡流窜于山阳、射犬；再加上各郡县好汉的半割据武装，要想澈底温顺河北，难度显而易见。而这也就决定了朝廷派往河北的东谈主选，不仅级别要高，况且必须才干不凡。

在绿林军和南阳好汉之中，无东谈主情状接过河北这只烫手山芋。天子刘玄也想顺便莳植我方的势力，缱绻派别称刘氏子弟赶赴，问计于大司徒刘赐。刘赐有意周至刘秀，于是答谈：“刘氏子弟，只须刘秀可用。”

刘玄再问大司马朱鲔：“寡东谈主欲遣刘秀赶赴河北，大司马意下怎样？”朱鲔一票否决，谈：“刘秀一到河北，势必谋反。”刘玄闻言，心中疑忌不安，再不拿起这茬儿。

起初，刘秀听说刘玄有意嘱咐我方赶赴河北，黝黑大喜，河北恰是他心中最联想的外放之地，地域重大，东谈主口繁多，一朝收归己有，足以争霸天下。然则，朝廷任命久久不下，刘秀未免发怵不安，向刘赐一探询，乃知朱鲔从中作梗，心中大恨。刘赐抚慰刘秀谈：“为今之计，当求告左丞相曹竟。”

曹竟，河北山阳东谈主，儒生出身，汉朝旧吏，王莽篡汉之后，曹竟辞官归乡，拒食新朝俸禄，由此以忠义盛名天下。刘玄建都洛阳之后，征召曹竟入朝，拜为左丞相，以表劝贤良，号召天下。和刘赐比较，曹竟不仅经历更深，权威更高，况且不带派别颜色，由他出头替刘秀作念说客，的确再安妥不外。

刘秀官居司隶校尉，兼有洛阳房管局局长之权，当即批下便条，重贿曹竟豪宅一处。曹竟愤怒，斥刘秀谈：“小子无状！行此官场恶习！有事说来，老汉可为则为。老汉若不可为，纵贿我万金，终不可为。”刘秀大惭，当即以愿空闲河北相告。曹竟这才转怒为喜，熟视刘秀，谈：“文叔昆阳一战，诚天下之古迹。遍不雅满朝凹凸，堪能空闲河北者，舍君其谁？今君主动请缨，实乃国度之幸，老汉自当为君保举。”

曹竟见刘玄，谈：“陛下可知臣之姓由何而来？”刘玄摇头谈：“不知。”曹竟谈：“以前，周武王封其弟叔振铎于曹，建造曹国，后来东谈主便以曹为姓，曹姓由此而来。”

刘玄书虽念得少，却也看出曹竟绝非专为给他补习历史课而来，于是说谈：“老丞相有话直讲，不必绕弯。”

曹竟谈：“以老臣之见，周朝能有八百年山河，全靠封建同姓昆玉。汉朝传国至今，半途虽有王莽篡位，最终犹能回答，亦然因为广封刘氏系族。强秦二世而一火，罪在秦始皇立郡树县，嬴氏子弟无尺土之封。如今陛下登基未久，理应师法武王、高祖，广树同宗昆玉，分据关节，认为朝廷藩屏，盼望和洽，共卫汉室。河北乃天下重地，当以刘氏子弟坐镇，不可使异姓居之。今刘氏子弟之中，唯刘秀可定河北，愿陛下遣之。”

刘玄听罢，嘀咕未决。曹竟知谈刘玄对刘秀并不定心，于是又劝谈：“绿林军与南阳好汉共杀刘秀长兄，刘秀能幸存至今，全赖陛下坦护之恩。今绿林军与南阳好汉主持朝政，有尾浩劫掉之势。陛下遣刘秀温顺河北，是为陛下树一强援也。万一日后朝中有变，刘秀爱陛下而恨绿林军与南阳好汉，只需陛下一纸诏书，刘秀必率河北精兵，为陛下而战。”

曹竟所言，正挠中刘玄痒处。刘玄名为天子，却饱受绿林军与南阳好汉之制肘，意识不得目田，其势有如傀儡。刘玄何尝不想和绿林军与南阳好汉摊牌，然则苦于莫得我方的直系，只可一忍再忍，不敢出手。刘秀是他的同宗昆玉，又与绿林军和南阳好汉有深仇宿恨，很值得栽培成为直系，为日后摊牌早作念准备。

刘玄主意已定，又对曹竟叹谈：“寡东谈主虽欲遣文叔，大司马却不应允，为之奈何？”

曹竟答谈：“陛下既已决断，大司马哪里，自有老臣。”

曹竟见大司马朱鲔，劈头便问：“大司马欲废天子乎？”

朱鲔大惊，慌忙辩解谈：“我为汉臣，岂敢有不臣之心？”

曹竟再问谈：“如斯说来，天下仍是刘氏的天下？”

朱鲔只得答谈：“高祖天下，自应为刘氏统统。”

曹竟声势更盛，又追问谈：“自三代至于高祖，无不封建同姓，千年不易。今天子欲遣刘秀至河北，此乃刘氏家事，大司马为何远不间亲，一再进击？”

朱鲔急谈：“刘秀心胸异志，只恐一到河北，便行谋反。”

曹竟怒谈：“日后之事，虽圣东谈主不敢妄断。大司马说刘秀将会对抗，刘秀弗成酌量。今有东谈主说大司马将会对抗，大司马能酌量乎？”

朱鲔理屈，弗成答。

曹竟有如教养赤子，继续训斥朱鲔谈：“大司马建国之功，较高祖元勋张良、韩信不遑多让。大司马也当自问，你究竟是想作念张良，如故要当韩信？”

朱鲔闻言，悚然则惊。刘邦得天下之后，张良放手不干，得以善终，韩信恋栈不去，终遭屠戮。朱鲔念念之良久，一脸渺茫，跪谢曹竟谈：“小子敬受教！刘秀之事，自应由天子决断。”

朱鲔既已点头，刘玄于是颁下诏书，命刘秀行大司马事，持节北渡黄河，镇慰河北州郡。至此，刘秀终于不错解脱生命危境，称愿离开洛阳。至此，刘秀也终于不错在心中凶狠貌地对我方说上一句：“那些未能杀死我的，将使我更为坚韧。”

No. 2利涉大川

《易》，“需”卦：“有孚，光亨，贞吉。利涉大川。”

十月将尽，万物苦处。孟津渡口，两叶小舟缓慢划入黄河，迎着海潮，向对岸奋发划去。刘秀坐于起初的小舟，衣带临风，全身滚热，以致于不得不将双手浸于河水之中，寻求冰凉。手如刀，割开河水，分而辄合。

欣慰，无与伦比的欣慰，险些特殊了他躯壳所能承受的极限，要将他炸为碎屑。

换一个东谈主和刘秀易地而处，非但不会欣慰，反而完全有事理感到颓败。朱鲔之是以应允刘秀赶赴河北，一来是听了曹竟的告诫，二来亦然经由三念念此后行之后的和解。

朱鲔最畏俱的，莫过于日后刘秀要为他长兄刘

刘秀自起兵以来，像出身入死，也攒下了不少直系部属。然则，恰是这些所谓的直系，听说刘秀要钱没钱，要粮没粮，要兵没兵，却还要去河北不避汤火，二次创业，纷繁打起了退堂饱读，各类借口回绝，不愿同业。放眼望去，不离不弃扈从刘秀赶赴河北的直系，只须咫尺的冯异、铫期、王霸、祭遵、臧宫、坚镡等二十余东谈主汉典，戋戋两叶小舟载起来，都显得绰绰过剩。

除了冯异等东谈主以外，刘秀的成本便只剩下朝廷的授权——行大司马事，持节。授权听上去很牛气，然则全是虚的。辖下一兵一卒也莫得，大司马之事又从何行起？至于“节”，更仅仅一根竹棍汉典，柄长八尺，头上束三重牦牛尾旄。知谈的东谈主，晓得这是代表天子亲临的权杖，不知谈的东谈主，还认为是丐帮的打狗棒呢。

而此行的场地地河北，也远非流淌着奶与蜜的应许之地，而是充斥着流民、好汉、野心家，割据武装，腹背受敌，遏止丛生。从洛阳到河北，刘秀可谓是才脱狼窟，又入虎穴。

尽管如斯，刘秀的欣慰依然不可违背。前路固然贫寒，但他再也无用忍辱偷活，仰东谈主鼻息，他也曾尝够了他东谈主即地狱的味谈，不管他此行是成是败，是生是死，至少这一次，气运掌持在我方手里。

船刚入水之时，刘秀心急如焚，恨弗成身生双翅，平直飞到河对岸去。待船行至黄河中心，刘秀才逐渐安心下来，他的逃走已成定局，就算朱鲔一会儿反悔，当今也莫得宗旨将他追回。

刘秀舒畅地看着老大的艄公有节拍地划着船桨，每划下一桨，他便辩认洛阳一丈。一群大雁掠空而过，刘秀目送雁群飞远，嘴角按纳不住地含笑起来。大雁南飞，我将北行，各得其所，各安天命。

直至此时，刘秀方才有感情观赏咫尺的征象。这是他第一次看见黄河，比他联想中的更为广博，水光连绵，险些一直铺至天边，薄雾渐起，两岸影影绰绰。随行诸将大多和刘秀相似，亦然第一次见到黄河，大呼小叫，拍案叫绝。

刘秀环顾诸将，大笑谈：“遥想以前，武王伐纣，恰是自此渡河北上，牧野一战而灭商。如今，咱们正走在以前武王的老路上。”

诸将见刘秀以周武王自比，无不心中窃喜。

小舟祥瑞抵达对岸，刘秀重赏艄公。艄公大喜谈：“待将军南归之日，老拙当再载将军过河。”刘秀大笑谈：“我若南归，必领千军万马，老东谈主家的小舟，惟恐是载不下了。”

艄公千恩万谢之后，划小舟回返。冯异等东谈主身在异乡为异客，皆有兄弟无措之感，纷繁望着刘秀。刘秀固然只须二十九岁，却已是他们无可争议的首脑，他们像信徒信仰教主相似信仰他，像孩子依赖大东谈主相似依赖他。

刘秀狠狠跺着眼下坚实的地面，向世东谈主大叫谈：“眼下等于河北。颍川从我者多逝，而各位独留。猛火真金。努力！”世东谈主士气大振，都声大喊：“努力！”

刘秀远看对岸的洛阳，久不出声，如合并尊凝固的雕像。忽然，刘秀抬最先来，仰天号叫。他将此前统统的屈身、愤怒、追悼，悉数发泄在了这号叫之中。洛阳的刘玄、朱鲔等东谈主，当然也曾听不见他的号叫，就算他们大约听见，刘秀也根底不在乎。

世东谈主闲极败兴，随着刘秀一谈，向对岸纵欲地号叫着。他们如合并群逃出樊笼的野兽，边号边笑。他们的声息，在这一天响彻迂腐的黄河。

No. 3围炉夜话

当作河北地区方法上的最高统领者，刘秀在河阳城传奇舍渡过了他来河北之后的初夜。部下们经由一日奔走，此刻皆已鼻息如雷，刘秀却了无睡意，独安稳廊外围炉烤火。其时月明星稀，白霜铺地，仰不雅天穹无穷，静听四野萧然。刘秀坐于异乡深重的夜，改日不可预期，而乡愁悄然来袭。

昨年此时，他和长兄刘

刘秀正惆怅自伤，死后忽有脚步声传来，回头一看，乃是冯异。冯异见过刘秀，问谈：“明公已至河北，敢问安抚方略。”刘秀谈：“以君之见，该当怎样？”

冯异答谈：“今绿林诸将纵横粗心，所到之处，霸占妇女，掠夺财物。刘玄虽为汉帝，匹夫却并不拥戴。有桀纣之乱，乃见汤武之功；民之饥渴，易为饮食时也。今公专命方面，宜急分遣官属，理冤结，施恩惠。”

刘秀笑谈：“公孙之见，正与我合。”

冯异彷徨良晌，又谈：“异有一言，不知当讲失当讲。”刘秀谈：“但讲无妨。”

冯异伏地言谈：“明公昆玉二东谈主，首叛逆兵，率土归心。汉帝之位，本归伯升，伯升死，则归明公。刘玄窃位，伯升负担，天下多冤之。如今天佑明公，使明公安集河北。河北地广东谈主众，资财浊富，堪为龙兴之地。明公得河北，则天下可图，愿深念念之。”

刘秀面色一沉，我这才刚到河北，一兵未收，寸地未得，你冯异就怂恿我伺隙对抗，也委果太不淡定了吧！当即斥谈：“王法冷凌弃，卿勿谎言！”

两日后，刘秀行至河内郡治怀县。河内太守韩歆见主座驾到，不敢苛待，置酒相迎。刘秀初到外乡，本认为举目无亲，忽在席间发现岑彭，心中大惊。酒罢席散，刘秀归驿馆，前脚进门，后脚便报岑彭来访。

刘秀迎入岑彭，问谈：“闻岑兄官拜颍川太守，缘何竟在此地耽误？”岑彭苦笑谈：“我虽欲到颍川就职，无奈君眷属叔刘茂不答理！”

刘茂，出身舂陵刘氏，年仅十八，但论起辈分来，却是刘秀的族叔。刘秀昆玉起兵之时，刘茂也在河南郡起兵，自号刘渎职，称厌新将军，先后攻下颍川、汝南，麾下众十余万东谈主。

岑彭以前为新朝苦守宛城，城中东谈主相食，这才纳降汉军，世东谈主皆欲杀之，刘

割据颍川、汝南二郡的刘茂，自尊乃刘玄族叔，根底不把刘玄的转换朝廷放在眼里。岑彭刚入颍川，立即遭到刘茂武力终结。岑彭弗成到任，也无颜再回朝廷复命，只得率部属百余东谈主投靠河内太守韩歆。

刘秀听完岑彭的际遇，咨嗟不已。岑彭见把握无东谈主，密语刘秀谈：“岑某之命，全拜伯升所赐。本欲辅佐伯升，定鼎天下，无奈伯升夭殇，不得为用，至今引认为恨。今见文叔，如见伯升，愿以身自效，以报伯升当日救命之恩。”

见岑彭有意扈从我方，刘秀不解真假，婉拒谈：“岑兄乃大司马朱鲔之爱将，我岂敢横刀夺爱。”

岑彭见刘秀心存疑虑，一时也弗成自辩，于是又谈：“河北为王者之地，得之可成霸业，还望文叔多加属意。河内太守韩歆，乃岑某故东谈主，对岑某言从计纳。文叔南归之日，岑某必命韩歆举河内而降，为文叔前驱。”

冯异身为刘秀知交，说起对抗，刘秀尚且不敢贸然答理，更何况岑彭乃是朱鲔部下，却也来怂恿刘秀对抗，刘秀当然越发警惕，当即谈：“你我皆为汉臣，理应尽忠致力，共扶汉室。此等大逆不谈语，休再拿起！”

次日，刘秀判袂河内，向邯郸进发。一齐慰勉仕宦，抚恤匹夫，理结冤案，拆除苛政。所到之处，吏民无不怡悦，夹谈相迎，争献牛酒，刘秀皆辞而不受。

数日之后，刘秀行至邺县，时已日暮，正欲寄宿，忽闻死后大呼：“刘文叔休走！”

No. 4邺城献计

且说刘秀等东谈主行至邺县，忽闻死后一声大喊，不由大惊，认为是大部队前来追袭，急遽勒马，转头望去，却见来者仅仅一位年青儒生，正拄出手杖从远方徐徐走来。世东谈主尚未看清儒生面容，刘秀却已拊掌大笑，谈：“此必邓禹邓仲华是也。”

儒生迈着碎步，紧赶慢赶，终于将面部和躯壳一并呈当今世东谈主咫尺，恰是刘秀以前同窗、十三岁便入太学的神童邓禹。刘秀端量着邓禹，但见昔日小童，已长成二十二岁的俊俏青年，以前六尺之躯，如今竟然伟岸；旧日鼻涕流处，一捧疑似好意思髯。刘秀越看越乐，问邓禹谈：“改过野而来？”邓禹点头谈：“是。”刘秀笑谈：“小子孤身一东谈主，沉横行，壮哉！”

刘秀赶路之际，未便细谈，当即为邓禹逐一引见，然后率众入邺城不提。夜半，刘秀召见邓禹，笑问谈：“我专命河北，不错松驰封官拜将。你沉而来，莫非是为了求个有职有权？”

邓禹恭谨答谈：“禹之来，不求仕进。”

刘秀谈：“那你求什么？”

邓禹谈：“希望明公威德加于四海，禹得效其尺寸，垂功名于竹素耳。”

刘秀大笑，谈：“天子刘玄征你入朝为官，你多次拒绝。如今我孤悬河北，你却主动前来投靠。何故？”

邓禹谈：“只为你以前的一句话。”

刘秀一愣，问谈：“哪句话？”

邓禹谈：“大江！沧海！”

刘秀咨嗟久之，笑谈：“以前戏言，不料你竟当真。”

邓禹摇摇头，书不宣意地答谈：“君无戏言！”

刘秀大惊，邓禹和他多年不见，怎样一碰头就跟冯异和岑彭相似，也要怂恿他对抗当天子？于是佯怒谈：“此话从何说起？”

邓禹谈：“‘暴风拔倒树，树倒根已露。上罕有枝藤，青青犹未悟’，明公听过此诗乎？”

刘秀笑谈：“你忽然说起此诗，可有说法莫得？”

邓禹谈：“刘玄，树也。刘玄之树将倒矣。刘玄虽已称帝，而天下之乱方起。山东赤眉、青犊之属，动以万数，三辅盗匪，经常群聚。刘玄名为天子，实为诸将所挟持，有心无力，而诸将皆常人暴起，志在财币，争用威力，旦夕自快汉典，非有贤良聪慧，深虑远图，欲尊主安民者也。四方土崩理会，形势可见！”

邓禹再谈：“公，藤也。刘玄之树既倒，公虽能温顺河北，建藩辅之功，犹恐无所树立，不足为长期之计。”

刘秀笑望邓禹，像父老望着正在扮演的孩子，谈：“说下去！”

邓禹谈：“圣东谈主不得违时，时亦不可失也。刘玄既是庸才，不足以担当君王伟业，自应有圣东谈主拔帜易帜。公初战昆阳，破王莽百万之众，天下闻知，莫不震靡，此公之武功也。公推诚接士，少长有礼，赏善如不足，讨恶如虑遥，此公之文治也。海晏河清集于寂寥，所谓天下圣东谈主也。至今之计，莫过于应民之望，延揽好汉，务悦民意。以公之威德，立高祖之业，救万民之命，此其时矣！”

刘秀笑谈：“我无远虑，只须近忧。天下非所敢望，可有定河北之策？”

邓禹谈：“河北定，则天下自定。河内被山带河，足认为固，其地皮荣华，殷之旧都，公之有此，犹高祖之关系中也。既得河内，再进兵定冀州，北取幽州、并州，得胡马之用；东举青州、徐州，引负海之利。河北已平，五州既集，南面以命令，天下如在囊中，探手可取也。”

邓禹寥寥数语，天下事仿佛已尽在掌持之中。后东谈主称此为“邺城策”，与诸葛亮“隆中对”同为“秀才不外出，便知天下事”之典范。刘秀听罢，叹赏谈：“赤子，昔日张良乎？”

邓禹拜伏于地，恭声谈：“明公，本日高祖也。”

两东谈主相视大笑，当夜联床抵足，话旧竟夜，不堪欢娱。

自此之后，刘秀号邓禹为邓将军，特加亲近，常令同宿，相与缱绻。又授邓禹以东谈主事大权，命其教师诸将，荐举东谈主才。

邓禹如斯年青，又是初来乍到，权位却凌驾于世东谈主之上，世东谈主未免半信半疑，非常操心刘秀的认识。刘秀宣布世东谈主谈：“世间有三岁老头，也有百岁儿童。我初识邓禹之时，邓禹年仅十三，却也曾少年真挚，非常东谈主可及。各位未可轻少小，宣父犹能畏青年。邓禹之能，他日必显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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